1500年后的“回乡”（二）

公元453年，在鄚阳城生活了2000多年的鄚姓人遭遇了一场世纪劫难。

西周初年被封而建的莫国，西汉时名为莫侯国，莫国是诸侯国之一，其掌权之侯被称为莫侯，国因此被叫做莫侯国。东汉初改称莫县，一直延续到两晋之后的南北朝。

任丘得名始于西汉，以任丘为县治已是南北朝了。

南北朝时期，中国的版图一分为二。南边是两晋的余绪，北部则成了少数民族互为雄长的天下。

朝为新国，晚为亡君。

动荡不已，杀戮难消。

后来拓跋鲜卑在北方大地趁势崛起，坐大而号令一方。虽如此，但统治残暴，嗜杀不已，掠夺成性，逼得百姓四处反抗，起义烽火燃遍北方大地。

莫家人忍无可忍，组织义军奋起反抗，在芦苇荡，在山林间反击着魏国的统治。随即遭到魏军的残酷镇压。

453年腊月辛酉日，魏国皇帝拓跋浚率领大军大举进攻莫县，对莫家人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对此，阎德荣撰写的《南北朝始末》是这样记载的。

“公元453年，因贪官污吏横征暴敛，民不聊生，莫县百姓揭竿而起。拓跋浚亲自率领军队前去镇压，将15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杀掉，15岁以下的男子罚作“生口。”拓跋浚以为从此便相安无事，结果二年后，莫县又爆发了规模更大的农民起义。”

此事，史书中有关拓跋浚行状里没看到，但在有关拓跋浚的第四女儿即诚信公主的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里可见到。

北魏文成帝四女儿诚信公主出家于五台山北麓的一座小寺庙。后来，这座小寺庙加以扩建，改名为公主寺。公主寺挨近的那个村庄，遂更名为公主村。

公主为什么出家？

那一年，诚信公主年方18岁，既会骑马。又会射箭，有着鲜卑人健康的体魄，豪放的性格，又有着天生的丽质，眉清目秀，皓齿如玉，喜欢汉文化，后来爱上了原吏部尚书崔玄伯的孙子崔恂。两人情趣爱好相同，遂定终生。不想却遭到了文成帝的坚决反对。

文成帝为什么反对呢？当时的文成帝面临“民怨沸腾，朝野楚楚”的局面。起义此起彼伏，而且刚刚血腥镇压了河间莫县的农民起义，被杀者不计其数。就在此时，崔家派人来提亲，对汉民族充满了敌意的文成帝气不打一处来，断然回绝了这门亲事。

18岁的四公主对美好爱情、幸福生活的憧憬因政治的残酷而破灭，在秋风冷雨中遁入空门成了公主的人生选择，凄美的人生被雕刻为石碑，为因果的叙述而有莫家被残杀的历史被保留下来。

公元453年腊月辛酉日，在以后长达34天的时间中，鄚阳故地，烟火弥漫，火光将夜空染成血红一片。莫家人辗转于屠刀之下，幸免于刀镬者则四散奔逃。

逃离死地，回首生活了数千年的故乡。故乡无望，莫县无望。莫家人自此在莫县星消云散，莫氏子孙从此如平地泻水流散天下。莫氏子孙从此种下了何时回归故土，何时得以祭奠得姓始祖颛顼帝的泼天大愿。

2016年10月的回归，是莫人离别故土1500年后的回归。背负莫家人离别故土后数十代人的愿望，背负生存于世的数百万莫家人的愿望，我们这一群莫氏后人欣喜有之，悲伤有之，激动有之，跌宕有之。

回来了，10月11日晚上9点40，车到任丘。

迷蒙的夜色，折射着白洋淀的光影，时间隧道中的暗影和自然的景色混合成朦胧状，复杂成了我心里的酸楚。

霓虹破开夜色，灯光定格处，“源平酒店”突入眼帘。名很平俗，但却是我们的收留处。

报到处，最先入眼的是一幅浓密胡须，五官隐藏在胡须的背后。莫添来，世莫宗亲会的主席。我在网上反复见面的、举一面旅游小旗的翩翩帅哥莫经山，世莫副秘书长，眼前的他，脸上肉多了，身材正向横发展。大家通称的安叔莫均安，表情淡然，一幅见惯风雨的模样。莫洪艺，脸上带着天然的活跃，传染着别人，感染着别人。向别人传递着热情。

宗亲里，我和莫英茂联系最多，最有感情。

现实的英茂，儒雅温和，做事细腻和周到。见面自然是热情，我给英茂带去一副对联和一套书。英茂给我带来了重庆宗亲会的聘书。

莫万年因生意上的事，也成了微信上的常客。开会期间，常腻在一起。

日程的安排，12日上午的“莫氏寻根文化研讨会”，下午的旅游考察；13日上午的祭祀颛顼帝活动，下午的任丘市经济建设推广会。

几天的活动中，我有了选择性的记忆。古州村祭祀颛顼帝时，古州村民很多人都参与了祭祀的工作。张恩会老师热情接受了本人和莫秀江、莫文杰兄弟的采访，对我们了解故土贡献良多。

相处中，与很多的莫家人建立亲情感。广州商业学院的董事长莫秀全闻听我女儿在清华就读，前来询问，并表示可以到他那儿工作。广西莫苇，高挑身材，乐于助人，与妻子刘玉娟甚为相得。贵州莫玉琪，稳重而不多言，给人一种信赖之感……

当然，我内心深处，心心念念的是莫家的历史，莫家人的身影，以及莫家人留在这块土地上的遗迹。

任丘的土地上，随处走去，都可见莫氏的旗帜如蓬草般到处生长。

拨开被草淹没的小道，一堵巍峨的断墙壁立眼前，宛如伤痕的豁口，可洞见城墙在蜿蜒。不明显处，一方石碑委屈地半站半蹲着，上边是几个令人赫然的“莫州城遗址”的字。

鄚州城始建于东周时期。那时这块土地被称为莫国，这城是莫国的君上莫侯主持修建的还是被赐封到此地的姬望的后人修建的，现已无从查知。但这城与莫家的祖城鄚阳城有相似处，似乎在筑城时有意地模仿。鄚阳城形状如玉带，传说是颛顼帝筑城时的规制。鄚州城形状也呈纱帽形。有意无意间，都可见到莫家的影响。

鄚州大庙，虽然是为扁鹊修建的，建完之后起名时，参与的各路人马想想，什么名也没有鄚州这个历史名号响亮，因而以地名而名之“鄚州大庙。”

莫州镇，镇一级政府，其中的村级建制，依然留存古鄚郡望的遗响：莫州一铺村，莫州二铺村，莫州四铺村；莫州一街村，莫州二街村，莫州三街村，莫州四街村。古州村，区域在颛顼城旧址。当地人把古、莫当作同义词，古即是莫，莫即是古。古州村即莫州村。

风光无限的白洋淀，是我们必看的地方。来此的人，是带着孙犁《荷花淀》、穆青的《雁翎队》、电影《小兵张嘎》的文学情愫来此回味一个时代的。我来此还有另一个目的——凭吊孙承宗。孙承宗是明末与袁崇焕、熊庭弼齐名的三大英雄，是那个一塌糊涂时代的一抹亮色。孙承宗曾有咏赞白洋淀的诗歌，《白洋淀太湖歌》：

白洋太湖浪拍天，苍茫万顷无高田。

鼋鼍隐见蛟龙走，菡萏参差菱荇连。

有这样的情怀才能见出英雄高义，孙承宗和白洋淀一时亮瑜。

原以为白洋淀不会有莫人的遗迹，马上有人告诉我，《创修阜庵记》对白洋淀的描写最为漂亮，作者是谁，明朝兵部尚书田乐，哪儿人，莫州。

西晋左思在《魏都赋》称白洋淀为“掘鲤之淀。”唐代李善注释：“掘鲤之淀在河间莫县西。”

《新唐书·地理志》载：“莫州有九十九淀。”

在任丘，莫家的影响无处不在。